中年宦官说着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,“嘶”的抽着气,挑高眉毛慢吞吞的说:“不过说起来倒是奇怪,太妃们住的龟鹤宫确实挺长一阵子没有闲言碎语透出来了。”
朱鸾微点头笑着拍拍中年宦官肩膀,低声说:“你不错,消息挺灵通的。”
宫里活到大的官宦,从小到大都在琢磨主人们话中深意,朱鸾微一开口,中年宦官马上接口:“能得内侍监看重,小人一定多多打探消息,不让内侍监错过了消息。”
他说完往朱鸾微脸上看了一眼,果然,朱鸾微面上笑容不变,很满意他回话的模样。
中年宦官彻底放心了,涎着笑脸补上自己的身份,“小人李多,管着宫里内侍调度。除了贵人特意指了位置安排人的职位,奴婢都能做主。”
真是个聪明人。
一句话跟自己投诚,暗示了自己想要如何替永安帝安插人手他都会帮忙;一面还说明了宫廷里有些位置他虽然说了不算,但也能把不是“自己人”的名单报上来。
“成,我对管着太妃们衣食住行的内侍挺感兴趣的。明儿你让他们过来,给我说说宫里早些年的闲话吧。”朱鸾微一副纨绔的模样随口吩咐,然后伸手扯出自己摘抄过内容的册子摔在桌面上,“把负责采买的几个都给我换了,该怎么处置就按照宫规处置了。你们一个个的不容易,想在里头捞钱,我不拦着,但也不能太过了!陛下信重我,才将内侍监的位置交到我手里,我不能辜负了陛下——三成,我让你们采买的东西得三成利,谁敢拿超过三成的油水,我就把谁的爪子剁下来!”
朱鸾微发完火没几息,又收了怒容,重新跟着一群宦官们打听起皇宫内苑的闲事来。
听得越多,朱鸾微脸上变化越大。
“……你的意思是,那些平日在大宴上做表演之用的宫妓,现在被皇上兄偷偷召进太极宫里寻欢作乐,有些还被宠幸了?”朱鸾微扶住桌子才勉强没摔在地上,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,发现自己听到这个宫廷辛密之后头疼欲裂。
“对啊,无极宫和太极宫在一条横线上,每日晚上都有宫妓进进出出的,内侍监您一点风声都没听到?”朱鸾微问话后,倒把宦官们给惊到了,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瞪着他,像是朱鸾微做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但很快,宦官们纷纷露出猥琐之色,嘿嘿笑了几声后,主动给朱鸾微找理由,“内侍监和陛下都还小呢,晚上睡得早,哪能注意那些事情。对啊,内侍监和陛下这个年纪,女人都不会多看一眼,更何况打扮成内侍的女人了。”
短短几句话,宦官们便将嬴登怎么把宫妓弄进太极宫说得一清二楚。
宦官们学识低微,许多大字不识几个,即便入宫时候听过宫规,也很快因为根本用不上而很快忘记了。他们一群人惊讶的全都是永安帝贵为天子却不清楚嬴登在宫中作为,而非意识到先帝亡故未满一年,嬴登就已经公然召幸宫妓是多么严重的道德品质败坏!
此事绝不能姑息,但也不能是如意出面跟嬴登吵,否则定然会有人说如意刻薄寡恩、不念旧情。
朱鸾微控制着脸色,不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那么吓人。
他耐着性子又跟宦官们胡扯了小半个时辰,总算找借口回去无极宫伺候永安帝用晚膳而脱身。
如意正坐在膳桌前等着朱鸾微回来,见到朱鸾微的身影顿时露出笑脸,欢快的说:“朝臣都很支持朕重阳节开家宴,将在京宗室都请进宫中一起吃一顿便饭的提议。鸾微哥哥,到时候你跟着出席,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年轻男人,我去打听了身份,帮着两位姐姐说媒。”
“真是好消息。谢谢陛下替臣费心了。”虽然一天听了很多坏消息,但有如意这句话,朱鸾微整颗心都舒坦起来。
不管怎么样,吃饭前不能说坏消息影响如意的食欲。
朱鸾微咽下即将出口的话,跟着内侍熟悉换衣后回来,直接坐在如意特意留下给他的位置。
这个位置其实颇为微妙,明明是坐在如意下首,但非要说的话,又不和选上来的侍读、亲卫在一块,怎么瞧着都比其他八个少年与小皇帝的关系更亲近。
一开始,八个少年还颇为不服气,想要趁机给朱鸾微使绊子,结果无论来的是什么,朱鸾微一律不接招。明明比他们还年少,偏偏做事时候表现得像个宽容大度的成年人,只管对他们嘘寒问暖,闹得八名少年都不好意思再折腾了。
等朱鸾微坐下,如意总算拿起筷子吃了第一口饭。
食不言。
晚上并非宴饮,无酒自然无话。
等到吃完了把东西都收拾下去,朱鸾微喝了一口姜枣茶,朱鸾微笑着问:“陛下今晚上吃得有些急了,臣陪着陛下去花园走走吧,菊花开得正艳,落日后借着灯火欣赏别有一番滋味。”
“好。”如意眼睛一亮,马上起身,他主动牵住朱鸾微的手,带着人往外走,把其他人都甩在身后了。
永安帝和朱内侍监关系亲厚的事情,八名少年都心知肚明,加之前几日每次“散步”都是有话私底下说,他们一点没起疑,落后一丈的距离,远远缀在后头跟着,防止发生意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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