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一路晃晃悠悠,沐寂北渐渐有些迷糊,似乎有了些困意,怀抱着青瓷给的小暖炉,靠着软垫,呼吸声渐渐均匀起来。突然,沐寂北被车外吹吹打打的声音惊扰了,皱着眉头睡眼惺忪的醒来,青瓷看了看沐寂北不悦的神情,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了下。
马车前行的马路上,此刻是人声鼎沸,喧嚣不已,百姓们都聚集道路两旁,一个个踮着脚尖努力张望着,议论纷纷的在格外热切的讨论着什么。
青瓷的目光扫过,发觉道路两旁也有着不少锦衣华锻的人,甚至是豪华马车,却鲜少有例外的都停靠在了街道两边,看来都在为这道路正中的在让路。
老太妃一行人的马车自然也不例外,车夫怕冲撞了,便也将车停靠在路边,暂且退让,让人先行或者稍后绕路。
当青瓷的眼中倒映出那刺目的红色,眼中一闪而过怒火,一把甩下车帘,对沐寂北开口道:“小姐,是安月恒给伍青青下的聘礼。”
沐寂北一听,眸色有些晦暗不明,嘴角勾起,算算时辰,倒是该给伍青青下聘了,沐寂北也掀起了车帘,将目光投注出去,她得好好看看眼前这一幕,好告诉自己将来是要让伍青青有多悲惨,才能让自己觉得对得起这天价的聘礼。
一个人,得到的越多,失去的便会越多,站的越高,摔的才会越狠,今日伍青青越是荣耀越是幸福,将来失去一切的时候才越是痛苦,而自己杀死她的时候才会越觉得畅快,今日,她要好好看看,那个许了自己无数美梦的男子,是如何天价为聘,迎娶他所谓爱着且配的上他的女子。
伍青青,既然你爱安月恒,那么便越发用力的爱吧,我希望他会一直给你无尽的宠爱,疼你,爱你,宠你,然后你为他穿针引线,为他洗手做羹,为他孕育生子,受尽这天下女子的宠爱,只有你今日越幸福,来日你才能越痛苦,而我,才会越满足。
哦,我忘了,或许今日你也不会幸福,这真是一个不好的开端。沐寂北的脸上闪过无比惋惜的神情。
长长的街道上,穿着暗红色袄袍的奴才看起来比不少人家的少爷还要富贵,肩上扛着梨木镂着飞凤祥纹的双杆礼箱,走在道路的正中,礼箱沉的将双杆都压的出现了弧度,足以看出这箱子里的东西是有多么的贵重。
前面的人在吹吹打打,喇叭唢呐排排相对,恨不得声音传遍整个帝都,之后跟着的是一顶三十余人抬的大轿子,轿顶是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,夺目生辉,而轿身上则是鲜红的缎子宛若红霞,缎上刺绣着飞舞盘旋的彩凤,彩凤身上皆是用金丝银线穿插的宝石,醒目异常,轿帘之上缀着彩色的流苏,随着轿子的起伏微微晃动。
远远看去,整个队伍气派异常,轿子宽大的更是堪比皇室。
沐寂北目光幽深,这送聘礼迎亲的的队伍长的几乎从街头一直延续到了街尾,一眼望去忘不到头,难怪这无论多么显贵的马车都要让路。
很多人都隐隐明白,从今天开始,伍家和摄政王府似乎彻底的联合在一起,安月恒的权势似乎更进一步,这西罗,似乎迟早是安月恒的天下!
“这摄政王真是个痴情的好男人,竟然这么宝贝伍家的七小姐,瞧这聘礼,要是我家闺女找的夫婿,能有她的十分之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!”一布衣的中年男子开口道。
“就你?你知道那要迎娶的人是谁吗?那是伍家的七小姐?你知道伍家的七小姐吗?你家闺女连人家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……”插嘴的是一名纨绔子弟。
那中年男子脸色憋的通红,看了看对方的打扮,却是识趣的没有再开口。
“这摄政王真是天大的手笔,哪个女人能够嫁给他实在是几辈子的福气,不仅人温柔,长的也是俊美,更是有权又有钱,简直就是这天下间最完美的男人。”又一男子开口道。
“哼,也就老娘我倒霉,竟然遇上了你这么个穷酸的,好歹老娘当年也是远近闻名的一只花,结果你竟然就用了那么点棺材本把老娘给骗到手了,老娘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!”一位有些粗壮的妇人开口道,似乎是那名男子的老婆。
沐寂北放下轿帘,摇摇头。
青瓷见此,怕自家小姐心情不好,开口道:“小姐,你是不是想若是自己能够像这寻常百姓一样就好了,可以偶尔羡慕羡慕这些滔天权贵,做做黄粱美梦,简单却也充实,没有官宦人家的勾心斗角。”
沐寂北摇摇头:“我可不想当个平头百姓,相比她们打着补丁的衣服,我更喜欢我身上的绫罗,相比那粗劣的簪子,我也更喜欢我头上的步摇,寻常百姓看似简单,可若是被人欺负了,却是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,而我如今,穿金戴银,山珍海味,若是谁人算计了我,最起码我算计的回去,还是你以为,你家小姐天下无敌,哪怕是生在了一个普通人家,也能扭转乾坤?”
青瓷吐吐舌头,开口道:“小姐说的好直白。”
等了许久,娶亲的队伍终于走远,将道路让了出来,可人们的议论之声却只是越发的热情,似乎对这场婚礼有着无比的热切。
马车渐渐回到了之前的街道上,依然平稳的向前行驶着,沐寂北再次恢复了之间的姿势,好似假寐,青瓷很是纳闷,难道小姐晚上都不睡觉,怎么困成这个样子?
沐寂北轻轻叹了口气,这世间哪有绝对的自由,即便是远离朝堂,也会有江湖纷争,即便远离江湖,也会凡尘俗世,即便是远离凡尘,却也依旧有着凡尘之外的争端。
不多时,马车停了下来,青瓷和沐海蓉的一个丫鬟率先下了马车,随后沐海蓉和沐寂北紧跟着下去。
沐寂北微微抬头,只觉得阳光刺目,偌大的摄政王府的匾额额气派异常,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也依旧凶猛。
沐寂北抬起手掌,微微遮挡住日光,却还是眯起了眼睛,看向那黑玉的匾上滚金的四个大字,摄政王府!
沐寂北犹能记得,当日选择离开,成全两人的自己,抬头仰望这气派门庭时的荒凉,犹记得,那日黄昏落日,她策马狂奔,犹记得,那日她看遍车水马龙,却融不入分毫,犹记得她选择成全时的勇气和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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