蓦然,心被不知什么尖锐物体狠狠刺入,扎得极是疼痛,双手不由自主,捏了起来。
随行侍婢升隐隐觉到她在隐隐轻颤,大吃一惊,低声道:“夫人,您不舒服吗?”
香墨却恍如没有听见,神色也变得飘忽了,分不清是喜是怒,只是看着。
转眼又是半月,宪帝三年丧期刚过,李太后立即在宫里为其渊的双百日设了大宴。封荣素日尽是歌舞,原本就腻烦这些,只听了开场应景的两吉祥戏,就不耐的走了。
信步至临春阁的夹城门出了宫,墨府绿萼轩的灯还亮着,淡淡胧明,在烟罗窗上镂下一轮残月般的光晕,隐隐约约地还摇曳着女人薄纱一样的影子。
绿萼轩内,屋檐下燃起的宫灯,顺着镂空的窗格透进室内,好似冬日里暖暖的阳光照在香墨的身上。称病避了大宴的香墨,此刻十分惬意,只着了一件石青织金缎的中衣,正慵懒地歪在榻上看书,封荣见了不禁失笑:“怎么倒看起书来了?”
见封荣进来,香墨随手扔了书,道:“难得我还识得几个字,虽不像陛下这样满腹经纶,但也能看看书不是?”
这样的语气,封荣似乎极为不满,咬着唇,眼睛委屈般地瞪着她:“不过顺口问你一句,犯得着这么刺儿我吗?”
然后,脱了鞋子上炕,翻身就躺在了香墨腿上,疲倦似的闭眼良久,才望着她笑道:“你知道吗?这些年,很难得见子溪这么开心……”
香墨抿嘴一笑,从炕桌上的红漆圆盒里拣了一颗桂圆,剥干净了喂在封荣嘴里。
封荣嚼了半晌,才轻声道:“香墨……你说那孩子好吗?”
香墨的身子稍稍地一僵,随意挽的一头发不知何时半散了,长长的随着低头垂下,遮住了眼眸深处薄薄的阴影。“天家的骨血,血里火里挣出来,便是一方王侯。”
一顿之后,她又仰起了头,语调突然低了下来,从喉间逸出了叹息似的话:“好或不好,等那孩子长大了问,不就知道了。”
“是啊,孩子长大了再问。”
炕几上,一盏青晶琉璃灯,流动着柔和的华彩烛光,将他们的影纠结在一处,长长浓浓映出。琉璃灯旁的黄金熏炉中溢出的香雾,萦绕沉积在呼吸里,越堆越厚,沉沉地压在胸口,闷得快要窒息了。
封荣忍不住急促地一喘,一瞬间,极俊的面容掩不住的苍白,倔强又脆弱,仿佛风雨中的一阙桃花,一碰就会碎的幻景。
“等他大了,你帮我去问他,好吗,香墨?”
然而也只是一瞬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,便充满了蜜一样的甜腻诱惑,又甜又软,似要将香墨溶化了。
香墨的心里渐渐涌起一股异样,有什么越插越深,最终“碰”地一声,生生地从心底深处传来了象琉璃破碎的声音。
她知道那是什么。
因为,若说他已瞧透了自己,那自己又如何不是瞧透了他?
香墨垂眸不语,默默地端起了炕几上的荷叶卷边莲瓣茶盏,并不喝,只是望着出神。茶还是半温的,泛黄的茶叶却在清亮的茶汤里微微起伏,无根漂荡。
视线从茶盏上慢慢地移到封荣的脸上,幽幽像一直看到人心里去似的,渐渐让封荣都有些不支。
香墨却又灿然一笑,“万岁这是在让我别碰那个孩子吗?”
说话间,呼出的微热的气息几乎拂到了封荣的脸上,让他觉得颇不自在,封荣垂了一下眼,道:“说什么呢?”
随即伸手往她腰间和两肋下一通乱挠,香墨忍不住歪在他的身上,眉梢唇角的笑越来越浓,却也越来越冷,最终偎在封荣怀里,轻声说:“是啊,万岁什么都没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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